看着在微风中缓缓飘落的黄色树叶,落满了面前的人行道上,这个景色让刘承洛在脑海中回忆起之前的来访者阿伊。刘承洛初次见到阿伊的时候,她的穿衣风格很特殊,衣服的搭配有些洋装的味道。阿伊的爸爸从小就喜欢文艺,向往进入表演艺术的人生方向,但可惜的是他身上的问题让他错失了机会,这让他放弃自己对于文艺的梦想,希望在阿伊身上得以实现。从小阿伊和爸爸就很亲近,爸爸经常带着阿伊去商场购买好看的衣服,在阿伊看来爸爸几乎会满足她提出的任何要求,这让她对自己的感觉非常好。
阿伊在学校里也很受同学的喜欢,和同学的相处中她也不自觉地喜欢对其他同学发号施令,由于她当时的语言能力和文学的水平很高,在她的周围有很多崇拜她的同学,阿伊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对同学的态度有些高傲。在那段时间,阿伊逐渐发现自己在文学上的天分,不断地进行投稿,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竟然没有稿子能够发表出来。这让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水平达不到要求,而是宁愿相信是编辑的眼光有问题,但她的内心里还是开始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些怀疑。
阿伊进入中学后,在班级上的其他同学因为她平时高傲的表现,慢慢地想联合起来孤立她。当时班级上阿伊的同桌对她很好,几乎都在默默地保护着她,为了不让其他同学欺负到阿伊,他主动和其他同学接触,当和她们熟悉之后就尽力说服对方放弃对阿伊的欺负。
尽管后来她们逐渐不再欺负阿伊了,但阿伊的内心对于这段经历感到十分的痛苦,对于她来说这是头一次体会到被伤害的感受,而且她只看到同桌和欺负她的人在一起的行为,并未体会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心,这让她的内心更加受到了伤害。于是阿伊对于文学上投入的时间也更加多了起来,而且经常把自己的经历编写到了文章之中,但她并不知道的是每一次翻阅自己写的文章,都会让内心的伤痛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现在被诊断为心理障碍的青少年来访者越来越多。这与心理障碍的判断范围增加相关。有些人担心:如果青少年双相障碍确诊率不断升高,这个疾病会不会像抑郁症一样,演变成一个社会问题呢?
刘承洛认为很有可能会。现在青少年来访者的心理健康越来越受到关注。国家卫健委要求各高中、高等院校将“抑郁症筛查”纳入学生健康体检。而抑郁症和双相障碍有部分症状是相似的,所以,校园抑郁症筛查不但会筛查出抑郁症来访者,也会筛查出很多双相障碍来访者。这也是青少年双相障碍确诊率增高的原因之一。那如果青少年双相障碍真的演变成社会问题,会对来访者、家属带来哪些影响?从精神医学的角度来看,双相障碍比抑郁症要严重得多。主流精神科认为双相障碍属于6种“重性精神疾病”之一,难以治愈,需要终身服药,遗传度还高达80%。虽然我们从记忆重组诊疗模式(MRP)的角度,并不认同这种观点。
但大部分精神专家都是这么讲的。我国相关法律规定,为了加强对重性精神疾病来访者的防治和管理能力,相关卫生部门应为来访者建档,提供随访等。所以很多青少年来访者被诊断为双相障碍后,会被上报到政府部门的相关系统。从国家和社会管理的层面来看,这个规定是为了防止来访者病情严重时,对社会造成一些安全隐患,也是为了给来访者及其家庭提供更好的服务和福利。因为很多双相障碍来访者没有抓住最佳的康复时机,需长期服药,购买药物、照料来访者对于很多家庭来说就成了不小的负担。
上报系统后,基层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有可能会对有需要的来访者家庭提供更高比例的药物报销,大大降低来访者治病的经济成本。而且,街道人员和社工可以适当提供照料和社会功能康复上的协助。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规定可能会让来访者觉得自己的隐私被泄露了,被政府部门“严密监控”了,从而增大了病耻感和心理压力。
刘承洛曾接诊过一位青少年来访者,他被确诊为双相障碍后没几天,就接到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人的电话,问了他很多关于疾病的信息。他一下子非常震惊,然后愤怒,认为精神科医生泄露了自己的隐私,甚至以为自己的邻居、老师、同学都知道自己得病了。他对精神专家的信任度大大降低,不愿意再去就医。有些敏感多疑、伴有偏执型人格改变的来访者,甚至可能会冲到医院去指责、攻击精神专家,引发严重的医患矛盾。所以,当社会上越来越多人了解到双相障碍是“重性精神疾病”(被简称“重性精神病”)时,很容易导致双相来访者被歧视。
甚至被污名化。比如来访者会在学校遭受到同学们的排挤、嘲笑,受到老师的不公平对待,有的学校因为担心双相障碍来访者会在校内出现攻击别人、自杀自伤的行为,软硬兼施地要求来访者休学等等。而且,有部分双相障碍来访者因为遭受过的多重性病理性记忆非常多,当他们的大量创伤被激活时,情绪会非常激动,显得非常暴躁,甚至有可能会伤人毁物。刘承洛从记忆重组诊疗角度(MRP)来看,并不认为这部分来访者是典型的双相障碍,更有可能是抑郁症伴激越状态,这个在临床上仍有争议。但他们那种暴躁的、狂怒的、咄咄逼人的表现,如果发生在公众场合的话,确实会令人感到害怕甚至厌恶,甚至受到人们的指责。
类似的新闻事件加深了大众对双相障碍的误解与恐惧,导致了双相障碍严重被“污名化”。这样的舆论攻击对双相障碍来访者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心理打击,不仅增加其病耻感,还可能会令其病情急速恶化,他们甚至可能想到自杀,发生悲剧。当然,如果双相障碍成了一个社会问题,也不全是坏事。从积极的角度看,这能引起越来越多人对这个疾病的重视和预防,引起父母们对孩子精神心理健康的关注。
虽然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双相障碍来访者容易遭到误解和歧视,但随着相关的科普做得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多来访者通过媒体发出心声,家长对于精神心理障碍的认知越来越科学,这种误解和歧视也会逐步减少。抑郁症就正处于这个过程。无论双相障碍会不会成为社会话题,来访者家长都要对此做好心理准备。父母往往难以左右别人对于这个疾病的看法,但对于孩子能不能加快康复。
父母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刘承洛中心基于记忆重组诊疗模式(MRP),结合记忆重组干预的大量实践,刘承洛发现,双相障碍的主要根源是病理性记忆,其中以多重性病理性记忆为主,情绪病理记忆为辅。如果这些病理性记忆能得到重组,来访者完全可以真正走向康复。其中,父母的自我反省、改变和提升,积极改善家庭关系和亲子关系,掌握科学精神心理学知识,以及科学的家庭教育方式,这能够帮助孩子加快康复。这相当于有效的家庭自助指导。
如果越来越多的大众也能看清双相障碍背后的心理根源,也会对来访者持有更多的同情和理解,并意识到这个病并不是不治之症,那歧视、排挤、误解自然就减少了。到那时,大众才能真正地做到对双相障碍来访者的包容、尊重和人文关怀,这也会反过来有利于来访者群体的康复,情绪越来越稳定,社会隐患也会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