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如何面对女儿的复发?

20221222183713 - 父母如何面对女儿的复发?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刘承洛看着手中阿玲的干预记录,阿玲的身影浮现在眼前。阿玲在上小学的时候,开始感觉到自己和同学的相处变得比较困难。很多同学害怕阿玲妈妈把自己的表现告诉班主任,所以很多同学疏远了阿玲。阿玲以为是自己的社交能力出现了问题,就不断地变化自己的应对方式,结果让同学觉得她是一个非常善变的人,就会更加远离她了。

 

 

阿玲进入中学之后,她面临的学业压力比之前增加了很多,阿玲和同学相处中也出现了困难。阿玲习惯用自己的方式和同学交往,在班级上经过一段时间后,同学发现阿玲对待其他人的方式都不一样。这让同学觉得阿玲比较善于隐藏自己的想法,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真诚地和人相处,同学就都和阿玲保持一定距离。因此阿玲就不能和同学互相交流学业的问题,导致她的学业下降,无法在班级保持之前的名次,当阿玲回家的时候看着妈妈失望的眼神,心里的感到非常痛苦,但又无法和妈妈倾诉,她的情绪到了无法自控的边缘。

 

 

我们深入分析了来访者阿玲的一些病情要点,如果大家看过阿玲的详细案例分享,会非常明显地发现,她妈妈给她带来的多重性病理性记忆非常多。光是重组她和妈妈的亲子关系,就进行了至少3次记忆重组;处理她其他症状时,背后的病理性记忆也有很多与其妈妈的教育方式有关。所以阿玲之所以得病,她妈妈的教育方式负有重大责任,这样说并不为过。可是,我们经常说原生家庭其实不只有负面影响,也会带来正面影响,就像一个人的性格也有两面性一样。

 

 

虽然阿玲妈妈在无意中给女儿带来了多重性病理性记忆,但在她的影响下,阿玲有一颗善良、积极向上、富有责任感的心。哪怕是在她病情最痛苦时,她对待陌生人都礼貌得体,虽然这是类似于“微笑型抑郁症”的掩饰,但也是她良好素质的体现。而且,阿玲现在能康复得这么好,她的妈妈其实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家长的愚昧无知,会极大地增加孩子的患病风险;但家长的及时自我反省、改变和提升,也能帮助孩子加快康复!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强调,青少年抑郁症、双相障碍的真正康复,离不开真正的、深入的家庭指导。阿玲妈妈的性格要强、急躁,做事风风火火。

 

 

 

在家里,阿玲妈妈掌握了主要决定权。在工作上,她是小学校长,是领导,习惯了对下属们发号施令。虽然我们不了解阿玲妈妈的成长背景和经历,但根据临床心理干预经验,她这种性格的背后,肯定也与她小时候遭受过的多重性病理性记忆有关。可能她的父母对其也比较严厉,爱拿她跟别人对比,不断督促她要更加优秀。

 

 

尤其是她的焦虑,一想到跟孩子有关的要紧事,就生怕晚了一点会忘记、会有灾难化后果,她马上冲到孩子房间发出命令,或者是批评,甚至不顾孩子当时是不是在休息。这不一定达到焦虑症的程度,但其实体现出她妈妈有明显的强迫型人格,追求完美、容易焦虑,在家庭教育上缺乏耐心和包容心。当然,这种强迫型人格也确实令她在事业上比较优秀,她工作认真、细致、负责任,力求做到最好,最后当上了校长。可这时,因为她遭受过多重性病理性记忆,事业上又有所成就,她的偏执型人格改变就越来越明显了,表现为偏执、固执、自以为是,听不进别人的建议,并容易把自己的观念强加给孩子。

 

 

 

可能有的读者对于“人格改变”比较陌生,其实可以把这看作“人格障碍”的前阶段,没有人格障碍那么严重,但具有一些特征。比如阿玲妈妈是比较缺乏自我反省能力的,在女儿患病前,她从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她也比较缺乏同理心,女儿从小就压抑、痛苦,经常被突然冲进房间的她吓到,可她是几乎感受不到的。当然,阿玲妈妈的行为没有超出社会规范,她的出发点确实是为了女儿好,也的确付出了很多,只是方法不当,对女儿造成了很多多重性病理性记忆。其实,阿玲妈妈的一些特点也是很多父母的特点,甚至可以说带有这一代父母成长时期的时代影响。她特别好面子,为了让女儿考试成绩好看一点,利用职务之便提前得到考卷,先让女儿做一遍。阿玲当时才小学,就连她都发现了,妈妈这样做是为了虚荣心,她心里特别抗拒。

 

 

其实那一代的父母很多都这样,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自尊心极强,特别在意别人的评价,为了面子而不断努力,甚至可能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这背后肯定有相关的多重性病理性记忆。又比如,她对孩子的学习要求很苛刻,认为孩子考上一所好高中、好大学才代表优秀。当然,这与她是老师、校长的身份有关,但其实很多普通父母也是这么想的,拼命“鸡娃”,不断强调学习成绩的重要性。

 

 

这种家庭教育方式给阿玲带来了什么结果呢?她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成绩优异,言谈举止规范得体,是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大家都说她不愧是“校长的女儿”。但她内心其实很压抑,总是觉得不是在做自己,非常排斥外界给自己贴的标签和过多的关注。而且无论她做得多好,妈妈总是批评、否定多于认可,还经常拿她和表弟、表妹对比,说“你必须承认你不如表弟”。阿玲要是彻底躺平,不管别人的评价,放弃成为父母心目中的乖孩子,那也就算了,这样她的成绩可能会差一些,但有可能反而不会得抑郁症。

 

 

 

但因为母亲和学校老师长期的要求、灌输,还有来自外界的关注,阿玲逐渐将这一套观念内化了,“我必须好好学习,必须参加高考,考到一所好学校,不然我就是失败者,对不起父母的付出”。这是她把学习成绩看得比命还重,甚至有病理性学习成瘾的重要原因。来自妈妈的重压、来自重点高中的重压,还有她不断地自我施压,她终于承受不住,精神心理崩溃了。甚至她在接受我们心理干预之前,她说精神医院的治疗和她的努力自我调整。

 

 

 

都没法让她回到学校学习,所以才来找我们。她接受记忆重组不是为了康复,而是为了能参加高考,这样才能对得起父母,完成父母的夙愿,“但我实在太痛苦了,所以高考后我就自杀”。很多抑郁症孩子都有类似的心理,他们认为我的命是父母给的,那我达到你们的要求后,就把命还给你们,两清了。家长听了心都凉了,非常恐惧。所以,希望父母们在家庭教育中一定要多反思、多加强自我觉察,有没有一些不理性的执念?

 

 

有没有把自己未竟的愿望强加给孩子?如果有,这容易导致孩子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阿玲的例子还提醒我们,如果家长发现孩子非常重视学习成绩,甚至把学习看得比命还重的话,千万不要觉得这是好事。这孩子肯定遭受过相关的多重性病理性记忆,对学习有扭曲的认知,后续出现精神障碍的风险非常高!

 

 

 

那阿玲的妈妈是从什么时候,真正开始自我反省的呢?有可能阿玲得病后,她妈妈就有一点自我反省意识了,但不强烈。她那时更多的是想着,我到底该上哪里、找哪个医生才能治好孩子的病?所以,她一开始坚持带女儿过来面诊、决定接受干预,确实对我们有一定的认可,但也有“赌一把”“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因为她知道主流精神科的治疗模式解决不了阿玲的问题。

 

 

 

当然,从客观上讲,特别是从现在阿玲的康复效果上看,她妈妈当初的决定是理性、明智的,也是及时的,阿玲要感谢妈妈。深度心理干预开始后,阿玲的病情逐渐有明显缓解,她妈妈对刘承洛的信任度也越来越高了,也学会理解女儿的心理活动。阿玲父母一直向单位请假,陪着女儿接受干预,那他们的领导肯定有意见。但只要阿玲坚决不同意父母回去,他们就都力除万难,硬着头皮继续请假,在女儿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坚持陪伴。

 

 

 

阿玲妈妈还说,父母要回去上班了,对于健康的孩子来说这很好理解,但女儿现在病了,我们不能用健康孩子的标准去要求她,还是要多给她一些包容,“工作可以不要,也要陪孩子”。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对女儿的同理心是有明显进步的。不过,一旦女儿的情绪有波动,特别是复学时又遇到困难时,她妈妈又陷入焦虑了,过去的性格模式又出来了。她曾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让刘承洛尽快给阿玲安排心理干预,并最好在一周之内彻底解决问题。这暴露了她其实还没有深刻地自我反省、改变和提升,一焦虑就“原形毕露”。试想想当她面对老公和女儿,面对下属和同事,尤其是她心急如焚的时候,语气就更加强硬和不容置疑了。如果她再不加强觉察。

 

 

即使我们把阿玲治好了,她回家之后,仍很有可能继续遭受来自妈妈的多重性病理性记忆,然后再次病情波动,表现为复发。那时候,阿玲妈妈对我们的信任和认可可能就崩塌了,她可能会把之前的干预效果全盘否定,把责任都归咎于外界,甚至可能会攻击我们。关键是,如果是这样,阿玲真的很难彻底康复。刘承洛临床上就遇到过类似的父母,他们在事业上虽然很优秀,但非常偏执、自以为是,严重缺乏自我反省的意识和能力。他们对待朋友都能够掏心掏肺,但对待孩子却固执己见、一意孤行,这不但不能帮助孩子加快康复,反而成为绊脚石。

 

在这些父母的影响下,孩子一直深陷在痛苦中走不出来,甚至成为与父母一样的人,非常偏执、缺乏自我反省意识和能力,越走越偏,这连我们外人看来,都非常痛心。根据我们多年的记忆重组疗(MRP)实践经验,我们深刻意识到父母是否有自我反省意识和能力、遇到挫折时是否具有理性的综合性归因模式,而不是简单的外归因,这是影响孩子是否能够顺利康复、康复的最终程度至关重要的因素。所以,我们现在越来越重视家庭治疗、重塑家庭关系。

 

 

 

因此,刘承洛非常理解她的心情,也知道她几十年来的性格难以一下子扭转,但我也严肃地指正了她,提醒她其实还没真正的改变,如果她再那样下去,阿玲可能康复过程会遇到重大挫折!阿玲妈妈猛然醒悟,她意识到自己又掉入之前的模式,她马上给我发短信道歉,反思自己的言行。后来,阿玲仍提出过几次认为妈妈的改变不够,还是没有亲密无间的母女情,我们又继续督促阿玲妈妈加强自我反省,融洽与女儿的亲子关系。阿玲的妈妈也一直在努力,尝试满足女儿的心理需求,努力成为孩子的“闺蜜”。

 

 

而且她发自内心地对我们认可,阿玲在心理干预过程中几次波动,暴露出更多病理性记忆,妈妈都及时与我们联系,请我们及时处理。如果家长信任度不够的话,可能会对我们质疑,中止心理干预方案,那前面的努力很可能就功亏一篑了。现在阿玲说妈妈的变化很大,以前在她和爸爸眼里,妈妈是个领导,是女汉子中的女汉子,跟柔情丝毫沾不上边。但现在,她说妈妈逐渐有女性的那种温柔了,细腻了很多。

 

 

母亲的积极改变,对于整个家庭氛围的影响是巨大的。阿玲家以前的氛围是严肃、严谨,讨论家庭事务都像开政协会议一样,人人正襟危坐。但妈妈改变后,家庭氛围也随之变得温馨、有爱、轻松,爸爸妈妈的关系也好了很多。对于这一点,连一向比较沉默寡言、在家比较“弱势”的阿玲爸爸也深有感触。而且,他说以前把孩子送去精神医院时,相当于把孩子完全交给了精神专家。父母除了经济上支持,其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有非常强烈的无助感、内疚感。但阿玲开始接受刘承洛的心理干预后,他和妻子意识到,父母不再是孩子康复过程中的“旁观者”,而是帮助孩子康复的重要力量。

 

 

 

这种参与增强了他们的参与感,减轻了过去的无助感和内疚感,因为不但孩子在努力,他们也在努力行动和改变,在持续付出。刘承洛相信,在一家人的努力下,当孩子走向康复时,父母内心也是很有成就感的。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对于抑郁症、双相障碍等青少年来访者来说,家庭指导是至关重要的。除了帮助孩子消除症状、恢复社会能力之外,还必须引导父母深刻地自我反省、改变和提升,改变家庭环境,重塑家庭关系。

 

 

 

很多孩子心理干预时状态很好,对生活也重拾希望,觉得我要重启了,要勇敢面对现实了。可一回到家,发现父母基本还是老样子,还是会继续对自己造成心理伤害,他们马上会有种强烈的无力感、挫败感、压抑感:我爸妈根本就不会改变,所有东西都没变,就我一个人想好,这有什么用?我真是幼稚!白费力气!一想到这,熟悉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过去遭受过的多重性病理性记忆再次被激活,即使已经重组过,负性情绪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但他们内心深处的失落甚至绝望感觉仍然会很明显,甚至情绪再次强烈波动,父母就认为孩子复发了。如果此时父母仍然没有自我反省意识和能力,继续指责孩子。

 

 

给孩子带来新的病理性记忆,那孩子可能就此自暴自弃了,再也不想去改变了,直接“躺平”了,“啃老”了。所以,如果父母发现孩子的病情反反复复,心理干预明明好好的,一回家、一复学就不行了,那父母一定要深入分析孩子患病根源是否得到重组外,还要思考是不是自己的反省和改变还不到位,又在无意中伤害了孩子。

 

现在的阿玲父母,可以说是天底下幸福的父母了。女儿不但已经完全康复了,还变得更加理性、成熟、睿智,并即将从大学毕业,投身于喜爱的教育行业。阿玲现在特别懂事、贴心。她意识到,虽然父母过去对自己造成过很多病理性记忆,但父母那时也是出于无知。她生病后,也是得益于父母的坚持和支持,她才能康复得这么好。

 

 

而且在她康复的过程中,父母的付出和压力她其实看在眼里,也真切地感受父母对她的爱。她还非常难能可贵的意识到,其实她患病以及康复过程的波动也对父母造成多重性病理性记忆了,父母也很痛苦。即使她后来康复了,父母仍像惊弓之鸟,跟她相处时如履薄冰的,送她去上大学了也非常不放心,担心她情绪不稳定。所以她说她要“反向疗愈”父母,在家时就给妈妈做饭,给爸爸当司机,上学了就多跟父母联系,把最近的进步和想法及时告诉父母,一次次地让他们放心,向他们证明女儿真的好了,真的强大起来了。

 

 

 

现在,阿玲的患病经历真的变成人生财富了。她说,曾经这么大的困难自己都克服了,现在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会想“就这啊!”毫不夸张地说,现在阿玲的高逆商,她对学习和人生经历的理性和积极感悟,甚至比大部分成年人都好、更深刻。只要父母及时自我反省、改变和提升,持续努力,孩子有可能逐渐康复,但康复后父母的成就感会更加强烈。这里面的关键因素包括孩子自身的努力,更在于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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