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桌上的干预记录,刘承洛想起了很多令人记忆深刻的来访者,阿红就是其中之一。阿红在小学的时候,和班级的同学相处融洽,学习的压力也比较小。进入初中后,阿红在学业上和同学出现了较大的差距,心理上出现了扭曲的想法。
在情绪上也变得很焦躁,阿红也想和妈妈好好地沟通,但她的情绪不稳定,让两个人的沟通变成了争执。阿红对于成绩的下降很难接受,和班级同学的关系也变得疏远,和之前的好朋友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上课的时候也很难集中注意力,对于自己喜欢的课程也逐渐失去了兴趣,变得更加封闭自己。
阿红和父母到刘承洛记忆重组中心的时候,给刘承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阿红的母亲在无意识中对孩子施加了过大的压力。再结合重点中学的学业重担,阿红出现了严重的学习障碍,曾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面诊时,阿红才13岁,但表现出远超年龄的成熟、懂事,让人心疼。在谈及与母亲的相处方式时,她说母亲在生活中非常容易焦虑,她必须在心里让自己成为“母亲的母亲”,照顾母亲的情绪。
阿红的神色正常,表达流利,思路清晰,目前的主要障碍是无法复学。刘承洛当时的初步判断她的问题主要是学习障碍。另外,刘承洛接诊的大部分青少年来访者病情都比较复杂,其父母带着孩子国内外遍寻名医。有的不仅接受过主流精神专家的药物治疗和物理治疗,还接受过不同流派的心理咨询。面诊时,阿红的父母就对刘承洛的信任度非常高。刘承洛对精神障碍的理解、深度心理干预的理论和技术与主流的精神医学和心理学有很大的差异,后来在接触过程中,阿红的父母从未质疑过刘承洛,面诊后他们果断决定让女儿接受刘承洛的心理干预。刘承洛经过评估后也决定收治。
但在对阿红进行系统化深度心理干预的过程中,刘承洛发现阿红的病情远没有面诊时所发现的那么简单,她逐步向刘承洛透露,她的内心其实非常压抑,经常需要伪装、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刘承洛判断她早在小学高年级时,已经出现了微笑型抑郁症的特征。而且,即使开始接受刘承洛的心理干预时,其晚上的情绪也非常不稳定,但父母完全不知道,她掩饰得很好,如果就诊于精神专家能够详实问诊,她的情况很容易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
所以,她的心理干预过程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和顺利,从阿红心路历程中,刘承洛也更深刻感受到,很多“听话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内心可能是多么压抑与无助。经过心理干预后,阿红的情绪障碍已经基本消失了,但由于课程落下太多,她仍面临学习跟不上的问题。后续如有需要,刘承洛可以利用深度潜意识下的场景重建技术(SRS)为阿红塑造高效学习的状态。在前期记忆重组的基础上,若再结合高效学习状态的塑造,更有助于阿红高效学习,最终阿红仍有机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孩子,在她擅长的领域做出一番成绩。
自从阿红生病后,我便常常幻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到阿红上小学的时候,那么一切该有多美好啊。但阿红的爸爸却说,“如果你没有意识到要改变自己的教育方式,即便从头再来,结果也会像现在一样。”还好,后来遇到了刘承洛,让我开始学会自我反省、改变及提升,也令阿红变得自信和从容,让刘承洛家庭看到了新的希望。
我女儿阿红出生后,主要由我跟我妈一起照顾的。孩子的父亲忙于工作,对孩子的陪伴较少。我虽然也有工作,但时间相对比较多,下班后就由我带孩子。但那时周末我经常要上班,下班后也比较累,想在家休息一下,所以周末带孩子出去玩的次数不是很多,现在想起都觉得有些亏欠了孩子。我对女儿的生活习惯、仪态卫生比较严格。她小的时候我坚持给她把尿,夜里不用尿不湿,她有时半夜想上厕所了会喊我。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后来睡觉一直不太踏实,睡眠浅,尤其如果心里有事的话,更是难睡着。我还要求她“坐有坐相、站有长相”,女孩子家的,仪态要端正,基本不允许她在别人家的沙发上蹦来蹦去。其他同龄的孩子比较好动,但女儿一直很乖。其实,孩子天性就是活泼好动的,只要不影响别人,小时候稍微宽容些也无大碍;用了尿不湿,孩子也能睡得安稳一些。现在想起来,我也许太在意这些细节了,对女儿造成一定的压力。虽然我的管教比较严格,但她那时的性格挺开朗、大方的。她非常喜欢跳舞,乐感很好,一听到音乐就会跟着舞动起来。很小就央求我给她报舞蹈班,但年龄还太小。一到5岁,她就拉着我去报名了。
既然阿红有兴趣,我就支持。那时还上画画班、轮滑班,这些都是阿红看到别的孩子学,主动跟我提出想学的。阿红学什么都很快,老师总是让她跟年纪更大的孩子一起学,可能这样带来了一些客观的压力。而且,我一旦帮阿红报名了,对于上课的要求就比较严格。除非身体不适,否则一般不允许请假。既然想学就要坚持,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是我的观念。起初,阿红也能够做到我的要求,但时间久了,阿红也有了一些负性情绪,曾提过不想去上兴趣班了。但如果阿红没有身体不适,我一般都会劝她坚持。
我的语气有些严肃,在孩子的心里就造成了一些压力。我也是在孩子出现问题后才意识到。现在我与孩子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会变得温和一些。上了小学后,画画班暂停了,但女儿又去学硬笔书法、钢琴,这就占去了很多课余时间了。但她在班里人缘很好,参加活动非常积极。全班投票班干部,她得票最高当了班长。这些都不是我要求的,我也不太在意,都是她自己努力争取的。学习成绩方面,她的语文学得很好,数学略逊一些。所以3年级后,我开始为孩子报了数学辅导班。这是唯一一个我要求报的,主要都是训练奥数题,女儿很不喜欢,但迫于我的压力只好去上。
我当时真的糊涂了,要是不报就好了。阿红的数学只是没有语文那么出色,但基础还是扎实的,我应该引导阿红继续打好基础,建立学科自信才对,而不是去报那些拔高的奥数班。这反而令阿红更加讨厌数学,我要求她去上课,她也对我生气。后来的心理干预发现,这件事情给孩子造成了一些病理性记忆。到了阿红在5、6年级,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她想要一部手机,但我不允许。
现在的孩子很早就接触电子产品了。一开始是电话手表,阿红有一个,能通话的,后来又买了一个能打视频电话的。但阿红觉得还是不行,没办法完全取代手机功能。因为阿红很多同学在手机上建了QQ群,在群里聊天、约周末出去玩。那阿红没有手机,没法入群了,就不能知道同学们的动态了。同学周末去哪玩,阿红不知道;同学在群里说了什么话题,阿红也不知道。同学会刷抖音,阿红她也不懂,少了共同话题。阿红觉得跟同学关系疏远了,就让我给她买手机,但我认为孩子还小,沉迷玩手机不好,我不同意。
但6年级的时候,我还是给阿红买手机了。可是严格管控,周一到周五放在我这里,周末可以玩一小时,阿红觉得不够,但我也不会退步。还有,阿红周末不是有补习班和兴趣班嘛,有时就跟同学聚会冲突了。阿红想不去上课,我不允许,但认为可以兼顾。比如先去玩,然后准时上课,又或者下课之后问问同学在哪,前往加入。总之,要先做好自己的事情,才可以去玩,这是我当时的原则。何况阿红身边也有同学是这样做的,那我觉得,她也能做到才对呀!
可后来我才意识到我错了。阿红的性格与我不一样,我的性格比较安静、内敛,生活重心都放在孩子身上。但阿红外向,喜欢接触新鲜事物,对友情很看重。我当时忽视了她的心理诉求,没有充分地理解她。我也没有意识到每个孩子之间是不同的。别的孩子能做到,不代表我孩子就能做到,这背后有很多因素。总之,因为这些事,阿红跟我的争吵多了起来,说为什么很多同学周末不用上课,她就要去上呢?我也没有顺从孩子,情绪上来的时候,我说话语气比较重。
阿红小学阶段算是比较平稳地度过了,但其实已经有一些隐患了,只是刘承洛都没有觉察。当时我和阿红爸爸都瞄准了当地一所重点寄宿中学,希望阿红得到优质的教育资源,周围的同学及家长的素质也高一些。但以阿红的成绩来看,其实阿红上得比较勉强,是踩着分数线进去的。这所学校的压力很大,学生都埋头苦学,老师都紧盯成绩。每个周末作业很多,阿红几乎没有休闲的时间,周日返校还有“周考”,而且经常考的是女儿畏惧的数学。
阿红的数学成绩越来越差,数学老师上课经常讲方言,她听不懂。有时她还没反应过来,老师就已经上新课了,阿红跟不上进度,只能不停地赶。初中以后,周末我没给孩子安排补习班了,但学校的学业压力就已经让孩子吃不消了。阿红经常失眠,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又有一次,阿红数学考试又没及格,她使劲地哭,我便把她接回来休息了一周。这一周,孩子在家也没闲着,认真复习,然后便回学校参加了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孩子考得还行,比以往进步了。但我发现孩子脸色明显不对,她说胸闷,喘不过来气,整个人蔫了。我赶紧带她去医院,医生怀疑孩子可能有甲亢或者心脏病,要求住院检查。在住院期间,做了很多检查,但都没有查出什么病来。从这以后,孩子上学就不太正常了,经常头晕难受,脸色苍白,只好断断续续地上学。我开始意识到,孩子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这所学校不适合她。
经过孩子同意后,我把她转到了一所相对较宽松的学校。可是上了一段时间后,孩子还是头晕难受。后来经历了疫情停课,在家上网课的状态也一般。疫情稳定后返校,她说自己坐不住,在教室里非常难受。她哭着跟我说,“妈,我上网查过,我觉得我应该得了抑郁症。”我当时蒙了,安慰她,“应该不会的。”她哭着说“真的,真的”。看着她那么痛苦,我还是带她看精神专家了。
精神专家给孩子做了一些量表测试,最后诊断孩子是重度抑郁症,认为必须服药,还说那些药物吃了可能会有幻觉,让刘承洛家长看紧点。我当时不太认可这个诊断,觉得太草率了。我和她爸都觉得孩子没到要吃药的地步,尤其是精神科药物,网上说有的会使人发胖,有的吃了人会呆,还是要慎重的。我们还带孩子找过中医,主要调理孩子的睡眠与脾胃。可是孩子不愿喝中药,也不接受针灸,我也不敢强迫她。她在家情绪还可以,期间也尝试回校,但一到了学校,就胸闷、心慌、坐不住,只好休学了。
我虽然没有让孩子吃药,但才初中就上不了学了,我心里着急啊!从女儿转学时开始,我意识到可能我过去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我上网听了一些关于家长教育的心理课,收获很大。课程里的心理专家说,教育孩子应该更加注重过程,而非结果;考不上好的中学、大学并不代表孩子就没前途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孩子愿意努力,就都可以提升。
我发现过去我对女儿的要求太严厉了,总是盯着孩子的缺点,批评多,认可少。她做好了,我还想让她做得更好。虽然我出发点是好的,但方式不对,孩子不能理解我的初衷,也得不到我的理解。而且,在我的影响下,孩子对自己的要求也高,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很大。所以我开始做出改变,不再逼孩子做她不愿意的事情,降低了对她的要求。只有父母放松一点,孩子才能放松。我尽量顺着孩子,让她开心点。
可是,这些课程只是教会了我教育方式,对孩子的心理问题起不到直接的作用,我和她爸爸还是不停地在网上搜,想找我们认可的心理专家。她爸爸在网上看到了刘承洛的文章,分享给我,我觉得刘承洛说得很有道理,涉及家庭教育一块时,与我上的课程的理念也吻合。
孩子当时也很想快点好起来,上不了学,偶尔想看看书,但很快就集中不了注意力了,其实她很着急。关注了刘承洛一段时间后,我们决定预约面诊。
面诊时,孩子觉得刘承洛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当天晚上她感觉心情特别地放松。我和她爸爸也更加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对,必须改正。面诊后,刘承洛对女儿更加关怀了,说话的语气温和了,也一致决定了接受刘承洛的心理干预。在等待接受心理干预的时候,我对孩子的学习还是非常着急的,但我不敢表现出来了,反而安慰孩子要慢慢来。但孩子还是识破了。我才反应过来,我表面上说不着急是不够的,得真正地从心里出发调整我的观念。
后来,终于开始接受心理干预了。孩子几乎每次接受记忆重组,刘承洛都能找到一些我过往对孩子造成的病理性记忆。而且大多与学习有关,主要就是我过于严厉了,而且表达方式不够委婉。虽然在我眼里那些都是小矛盾,但没想到给孩子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现在孩子的心理干预告一段落,她能初步回到学校了,但进度落下了很多,状态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有时候仍然需要请假休息。她跟我的关系好了很多,愿意跟我说一些心里话。刘承洛不存在争吵了,我会尽量迁就她,照顾她的感受,也学会了一些更科学的引导方式。
虽然在精神专家那里,孩子的问题会被诊断为抑郁症。但我觉得孩子的心里有些心结,如果是家庭教育的问题,那家长改变了,孩子就改变了。不能太僵化地去看这个问题。现在女儿还在逐步找回状态。她喜欢画画,画得也不错。如果可以的话,刘承洛当然希望她能考上高中。但如果实在不行,刘承洛当父母的只要她能心身健康,像常人一样生活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