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幻觉、妄想、强迫症,一个超高难度个案的创伤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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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的时候,学生的心智尚未完全成熟,面对种种挫折,容易形成带错误认知造成的病理性记忆,个案叫小芸,27岁,是湖南人初次跟我们见面的时候很木讷、呆滞,嘴巴一直微张着,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紧绷着,非常不自然,她的病情很严重,症状罕见,病史也较长。面诊后,我发现,这确是一个治疗难度超高的病例。

由于家长在小芸问题初始的时候,没有及时的正确引导,导致病理性记忆影响到躯体反应,而不恰当的躯体反应,又进一步加剧了病理性记忆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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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芸有一个非常罕见的、不明原因的躯体症状——她总感觉劳宫穴(位于手掌中央)莫名地跳动和疼痛。尤其是手臂上有东西的时候,疼得特别厉害,整个人烦躁不安,做不了任何事情。

因为这个症状,小芸的手上不能戴任何首饰、手表,一度不能穿长袖的衣服。天寒地冻的时候别人都穿着棉袄、羽绒服,她还穿着短袖,很多同龄人嘲讽她、误解她。她更加焦虑,劳宫穴便更疼了。

她看到印着心形图案的衣服、杯子等用品时,劳宫穴也会疼;如果不小心看到了,她会直接闭上眼睛,像逃跑似的躲开。

父母带着小芸几乎把能做的检查项目都做了,没查出任何器质性问题。他们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小芸甚至已经忘记,这个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了。

曾有精神科专家诊断她这是强迫症。服用药物后,这个症状稍有缓解,小芸能穿宽松的长袖袍子了,但劳宫穴仍然频繁地疼痛。这是导致她抑郁、情绪失控的一大原因。

小芸病情最严重时像变了个人似的,非常迷恋哲学和物理,看了很多关于核能和战争的书籍,“除了研究物理原子弹,人生是没有意义的,说话也仿佛充满哲理和逻辑”,小芸回忆。

起初,她意识到自己心理出问题了,但信佛的母亲告诉她,这是佛教上的解脱境界,是好现象,延误了治疗时机。

小芸的意识更加混乱了,她认为自己窥到了天机,是造世主。“晚上睡觉时觉得外面要打仗了,血流成河”,她顿时认为自己是前苏联女间谍玛加丽达·科涅库娃,又化身生化危机中的女主角,拯救世界。

在严重的幻觉和妄想支配下,小芸做了很多荒唐的事:发朋友圈说自己是神,给朋友发信息说要打仗了,自己是间谍等等。还因为过于兴奋,用刺眼的小夜灯照着自己的眼珠子,整整一宿。

第二天早上,她就彻底精神错乱了,胡言乱语,被父母紧急送院。那是她第一次住院治疗,被诊断为精神分裂。

后来经过治疗,症状缓解了一些。那几年间,父母又带着她看了很多医院,曾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服用后,情绪总体比较平稳。

可今年,她又因为一些应激事件,再次认为自己是女间谍,并试图自残,父母只好又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住院治疗。

出院后,父母便带她来找我们面诊。那时,小芸仍有不少精神性症状。如她总会看到路上的行人变成军队,很害怕他们会攻击自己。

小芸知道那是幻觉,但每当她想努力屏蔽、抑制这些画面时,脑袋右侧就钻心地痛。她完全不敢独自外出,跟妈妈上街也要紧贴在妈妈身后,

她还有很多行为或性格问题。她胆子小;敏感多疑;不能集中注意力学习;工作缺乏毅力,至少干过14份工作,全都无法坚持,总怀疑领导、同事加害自己,或者很快就厌倦岗位工作;

她脑子里充满了乱糟糟的想法,难以融入集体,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非常糟糕,在感情中也非常不理智,屡屡受伤。

虽然小芸的母亲对我们的信任度很高,可她本人因长期患病,求医多年,对康复的信心已大打折扣了。

对于小芸的诸多症状,我们很快就拟定了初步的治疗方案。

一方面,她正在服用的药物必须保持,稳定情绪、控制住精神病性症状。另一方面,她的劳宫穴疼痛经常引起情绪波动,根据我们经验,这很有可能是某些已被遗忘的创伤经历引起的,便先进行深度潜意识下的病理性记忆寻找和记忆重组。

果然,在深度潜意识下,小芸逐渐回忆、甚至“看到”一连串的相关经历。

小芸上初中时,渐渐有了爱美之心。她的妈妈送给她一块很漂亮的手表,她爱不释手。但正因为太过喜欢了,小芸每次上课总忍不住开小差,欣赏自己的手表,成绩有所下滑。

小芸那时对异性开始产生好感,暗恋一个物理成绩很好的同班男生。“那时我很苦恼,担心物理成绩下降了那位男生就不再关注自己”。小芸只好忍痛割爱,把手表摘掉了。

她上课的注意力重新集中了,物理成绩果真又追上来了,“我认为那名男生又重新关注我了,很开心,想重新戴上心爱的手表。可我又担心物理成绩下滑,失去男孩的关注。那时真是纠结坏了!”

从心理学角度上讲,小芸当时面临的是典型的趋避式冲突,“既想吃鱼又怕鱼刺”。而且这个内心冲突非常强烈,引起的焦虑持续了很长时间。那时起,小芸就隐约感到劳宫穴不舒服。

后来,小芸的中考发挥出色,她的妈妈又给她买了一块两千多元的西铁城手表。

这块手表很大、很沉,也很耀眼,“每次戴上这块手表,就觉得好像整条街的人都在看着我”。小芸又陷入了纠结中,既怕戴上太招摇,又想到手表十分名贵,不舍得摘。

这块手表她戴了近2个月,在这期间,她的劳宫穴越来越疼痛、发麻。实际上这是焦虑情绪不断加重后的躯体化表现。而且,在深度潜意识下她看到自己把表带调得很紧,导致轻度血供不足,这可能也是加重疼痛的原因。

后来,虽然她把手表摘下来了,但是她的症状泛化到不能忍受小臂上有任何衣物、饰物,否则劳宫穴就会跳动甚至疼痛。天气入冬,高中同学穿上长袖了,但小芸依然穿短袖,在同学们眼里她成了个异类,她备受排挤。

当时,她班里有一位男生对她很好,她也很喜欢他。男孩问她:“你为什么不穿长袖,不冷吗?”但小芸又不知如何解释。

时间久了,男孩也开始疏远她。有一次在班级聚会上,她穿了一件有爱心形状的T恤,男孩说:“大冬天的,你还穿短袖是不是有病啊。”

被喜欢的男生嘲笑,小芸产生了被抛弃的感觉,又变成了心理创伤。随后,她看到衣服上的心形就联想到爱情,并产生了今生不会再有人爱上自己的错误认知,非常绝望。

这就是她对心形图案感到反感的开端,并且开始拒绝看一切与爱情有关的电影、书籍。

总之,对于戴手表的矛盾让她经常陷入纠结。随着焦虑情绪的加重,她出现了躯体化的表现,尤其是劳宫穴跳动甚至疼痛。

当时的她并不了解问题的根源,随后症状不断泛化,表现为冬天无法穿长袖衣服的时候,这种行为的异常引发同学的议论和排斥,甚至被心爱的男生嘲讽,失恋,她变得极度敏感多疑、悲观,这些经历一环扣一环,是导致她最后情绪崩溃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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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治疗的时候,我发现,小芸对异性的强烈的情感渴求明显高于一般的女生,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更深层面的问题根源。

通过深入交流才发现,小芸原生家庭中父母的关系有严重问题。她的母亲是主任医师,事业颇有成就;她的父亲是保险销售员,母亲十分瞧不起父亲。

小芸深受母亲影响,她也从小瞧不起父亲,甚至经常欺负父亲,再加上母亲对她极其宠爱,小芸在与人相处时比较自我,不懂得体贴他人。

更严重的影响是:小芸因为与父亲关系僵化,她非常渴望能够得到她所喜欢的异性的关爱。在情窦初开的青春期,这种感觉越加强烈,这是导致她一旦失去心仪男生的关爱时,便会极度焦虑的重要原因;也导致她在成年后,与异性的交往时缺乏理性。

我们经过多年的临床总结发现,如果父亲和女儿的亲子关系不良,很可能会使女儿过度渴求异性的关爱,并在与异性交往时缺乏理性、受到伤害,出现心理或行为问题。

其实,小芸的创伤还有很多很多,她自己写了满满的11页纸,在此就不赘叙了。

我利用深度潜意识下记忆重组技术(MRP)开始治疗后,小芸的改变非常明显,每次创伤修复后效果立显。很快,她的劳宫穴不疼了,看到心形图案不会烦躁了,幻觉逐步消失了,人也变得自信了很多,敢独自外出办事了。

她跟妈妈来我们这里做治疗时,正值北京举办美食节,她们每次都要跟着一大波乘客挤上车。“以前她都躲在我后面,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慌张,现在她竟然敢在我前面开路了!”小芸的母亲非常高兴。

小芸对我的治疗效果更是极为惊喜,远远超出了期望。大约进行了40个小时的心理干预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好了,迫切想回家,何况家里还有一只陪伴她许多年的狗狗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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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认为她仍有些问题没有得到处理。我和小芸母亲发现,小芸走路的时候仍然会弓着腰,上身往里缩,腿部动作还是有点僵硬、不协调。

我针对这个问题,再次为她进行深度潜意识。结果发现,原来这与小芸的一次自杀经历有关。她曾在家里烧炭自杀,一氧化碳严重中毒,昏厥了过去,还导致小腿严重烧伤,若不是父母发现及时,她可能就此丧命了。

此前,小芸曾提及过这次自杀,但她显得非常平静,并认为内心已经把这件事放下了。可是,在深度潜意识下,她看到当时烧焦的小腿伤口,感觉非常恐惧。处理了这个创伤后,小芸的肢体变得协调多了。

这再次让我们意识到,有的时候,虽然个案本人认为某些经历并不是创伤,或者认为创伤并不严重,谈起时语气轻松,甚至开着玩笑,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可是,他们的身体却没有忘记,潜意识尤其是内隐记忆里更是记忆深刻。在深度潜意识下,回到创伤情景时,他们的表现异常激烈。

这说明,对于有些曾经引起强烈负面情绪的经历,虽然就诊中个案不在意,但在潜意识层面,那其实是个重大创伤。在治疗时,我们会利用深度潜意识来“扫描”病理性记忆是否存在,以及判断记忆的严重程度,并给予及时高效地重组。

在记忆重组的同时,我还跟小芸做了认知治疗,跟她探讨人际交往的技巧、人生规划的方向,她感觉获益良多。

经过45个小时的治疗后,治疗效果远远超出了小芸和妈妈的期待。她觉得自己已经基本痊愈了。

不过,我们和她母亲都认为还有几个隐患需要处理。比如小芸曾两度妄想自己是女间谍,我们来不及寻找并修复第二次出现这个症状背后的创伤。

虽然小芸说经过此前的住院治疗,这个症状已经消失了,可我们还是担心有复发的风险。此外,她学习时还是难以集中注意力。

可是小芸说太想家了,坚持提出结束治疗。我们便嘱咐她的母亲,后续要密切观察,如果病情出现反复,必须及时反馈甚至回来强化治疗。

总的来说,小芸的治疗进展得相当顺利。这与她本人配合度高,求治愿望强烈有密切关系,也离不开她母亲对我们的高度信任。

她的母亲是体制内的医疗专家,我们在诊疗意见上有很多共同的看法。她带孩子过来面诊之前,充分地了解过我的经历背景、我们中心的理念和技术,可谓做足了功课。

另外,她母亲对佛教虔诚,虽然这导致她在一开始忽视了女儿的病情,但也使她把这次治疗机会视为难得的缘分,她十分珍惜。

这种准备和信赖非常有意义,这让我们与小芸建立信任的过程非常顺利。像我说的,“这孩子好多创伤和扭曲认知,错综复杂,令人头疼,但她非常、非常配合”,康复速度让人惊喜。

在小芸接受治疗的过程中,她母亲对她的陪伴近乎完美,这是在个案家长中很少见的。

我第一次给小芸进行深度潜意识下创伤修复后,她母亲特意给我们发来信息,“寻找了9年,终于找到了心目中真正的心理专家!”,这让我很感动。

实际上,按照现行的精神病学诊疗标准,我认为小芸以前就诊的精神科医生的诊疗是准确的,所进行的治疗作用也很明显,对于控制她的病情、使她能够顺利大学毕业是有很大意义的。

可是,因为缺乏在心理上的深度了解,单纯的治疗并没有触及问题背后的根源,而病理性记忆没有得到修复,在外界的刺激下,病情不断演变和发展。

更客观地说,她们并非终于找到了真正的精神心理专家,而是终于找到了能真正的,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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