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有一个不能与他人分享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已经折磨得她几近疯狂,她一直都在紧张与惶恐中度过,她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秘密会被别人发现,发现后她又将面对怎样的困境。
阿依一直以来都是以别人家的孩子的形象存在的,学习成绩优秀,与老师、同学关系相处融洽。可以说,在众人眼中她乖巧懂事,如邻家女孩般亲切,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天在用着怎样的毅力与自己的怪癖作斗争。
阿依每天最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离开座椅,无论是课间、放学还是集体开会,只要是坐下后,阿依总是减少站起身来的次数,就连课间上厕所,她也是能忍则忍。因为,每当需要离开座椅的时候,她都没办法像别人那样潇洒地起身离开,她有着不得不完成的仪式性动作。每次从座椅上起身,阿依总要先把椅子端正摆好,而后,认真地擦拭三遍,每一遍的顺序都是固定的,先从右侧慢慢抹向左侧,最后再整体转个圈,这期间不能被打扰,不能出现错误。若是顺序中间不小心出现了错误,阿依只能焦虑万分地再从头走一遍。
如果因为某些原因,在没有摆放好椅子或者没有按顺序擦拭完就被迫离开,阿依旧会觉得异常焦躁,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脑海中全部都是那把没有擦拭干净的椅子,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再回到现场重新把自己的擦拭程序走一遍。为了掩饰自己的这些行为,阿依经常是那个最后离开教室的人,直到教室空无一人,她才敢放松地去完成自己的仪式。
这个怪癖已经陪伴她快一年了,她不知道还会困扰她多久。而且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万一周围的同学或老师发现了她的异样怎么办?一想到将来大家用奇怪的眼神关注她,她的内心就会越来越恐惧。在这样的困扰中,阿依的精力不容易集中,甚至开始失眠。她不知道该找谁去诉说,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自己的怪癖。阿依今年也参加了例行体检,体检结果显示她身体很健康,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生病了。她曾经跟妈妈说过自己的情况,可妈妈说,女孩子爱干净很正常啊,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妈妈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阿依,她想:我怎么没发现其他人有这样的举动呢?
阿依来进行心理干预是因为她严重的失眠,以及越来越严重的焦虑和抑郁情绪。阿依妈妈一再强调,阿依是个乖孩子,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学习压力太大,所以造成现在的状态。在阿依妈妈介绍这些内容的时候,明显能够看出阿依眼中的不赞同,但阿依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在接下来的时间,刘承洛请阿依妈妈暂时回避,并再三向阿依解释保密性等相关心理咨询的原则,阿依这才慢慢地将压抑自己很久的事情叙述出来。
那是一年前的一个午后,阿依与班上几个女孩儿在教室里聊天。短短的午休时间,很多人都还没有回到教室,眼见着午休时间快结束了,阿依和同学准备去厕所,做好课前准备。可是,当阿依离开座位没有两步远的时候,同桌忽然惊呼,原来是阿依不知道自己来例假了,结果,血迹弄到了座椅上。接下来当然是一通忙乱,阿依草草收拾了一下被弄脏的椅子,在同学的帮助下,迅速请假回家了,一路都在庆幸,还好当时教室里只有几个平时要好的女同学,虽然尴尬,却也不太难堪。
可是,第二天上学时,问题开始出现了,阿依如往常般来到座位处,刚要坐下,却发现座椅上似乎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痕迹,阿依急忙拿出纸巾擦拭起来,反反复复,直到看不出任何痕迹才安心地坐了下来。课间,阿依去了趟办公室,回来后刚要坐下,下意识地瞥了眼座椅,忽然觉得还是隐隐有些痕迹在上面,阿依又认真地擦拭了很久,这才放心地坐下上课。这样的情况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上演,阿依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已经擦拭得很干净了,为什么每次要坐下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干净呢?带着这样的疑惑,阿依在又一次站起来准备离开座位时,回头看了一下座位,这一看,阿依只觉得所有的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部,果然,座椅不干净了,又出现了那种若有若无的痕迹。
从那天开始,阿依觉得自己就像被诅咒了一样,只要她坐过的座位,在她离开后都会变脏。为了防止他人发现这个情况,阿依总是在离开前认真把座椅擦干净。再后来,她的担忧升级了,她觉得必须要擦拭三遍才能干净,而且逐渐的,她总结出自己的一套擦拭办法,每一次都要从右向左,沿着座椅的纹理,慢慢擦过去,最后还要以划圈的方式把前面的擦拭痕迹再抹平,这样才能保证所有的污渍能够一次性清理干净。再后来,阿依对自己的擦拭程序的要求越来越严格,每一步都如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那样严格要求,不能被打扰,不能被打断,不能被改变。
这样的仪式性动作严重影响了她的正常学习和生活,阿依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问题,她非常想要改变,可是她努力过,她曾经尝试离开座椅后哪儿也不看,转身就走,可是离开后的那种痛苦她真的觉得难以承受。那种座椅很脏地摆在那里的画面,同学们发现脏座椅后厌恶的表情,全都充斥在她的脑海中,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直逼得她再次返回座位,重新擦拭干净才能放心离开。
阿依的症状显然是强迫症的一种形式,属于强迫性仪式动作。有些人表现为穿衣服执着于必须先穿哪袖子,先系哪粒扣子;有些人从卧室到客厅要走几步、先开哪个灯都有规定的路线和程序。阿依最初因为不小心弄脏了座椅,家庭的完美主义教育让她不能接受那个“肮脏”的过程,并激活了之前的病理性记忆,进而产生了扭曲的认知,觉得只要是她坐过的座椅都还会有那些不干净的痕迹出现,所以,她开始沉迷于擦拭,并形成严格的仪式,以对抗自己内心对于脏污的恐惧。在这样不断的强迫与反强迫中,阿依得不到亲人的理解,得不到专业人士的指导,又担心周围人的眼光,最终让自己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进而引发了焦虑与抑郁症状。
阿依出现病理性的擦拭行为后,虽然向母亲提出了求助,可是却被母亲忽视了,直到阿依出现了抑郁情绪等并发症状,才让其家人重视起来,但也没有了解到真实的原因,只是简单地认定为学习压力大造成的。直到阿依无法继续正常学业的时候,阿依妈妈才在刘承洛记忆重组官网预约了时间,带着阿依来到了中心。
刘承洛在潜意识下找到了阿依的病理性记忆事件,比如有一次阿依来例假后,妈妈问她,“有没有看床上有吗”,阿依说“看了”。但妈妈不放心,还亲自去阿依的房间检查,结果发现床上有痕迹,马上把阿依责骂了一遍。妈妈严厉的语气和表情让阿依很恐惧、很内疚。从那以后,阿依每次来例假都很担心,心里总是不踏实。阿依几乎每天都穿着黑色的裤子,她觉得椅子脏了还有办法擦拭,如果裤子弄脏了,她就真的无法见人了。我对阿依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高效化重组,我让阿依认识到每个人都会犯错,这种小的过失没有什么大不了,阿依内心的恐惧减少了很多。
征得阿依的同意,我也将相关情况和阿依妈妈进行了沟通。阿伊的妈妈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对很多事情的要求会比较苛刻,总是想尽善尽美。阿依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对自己要求非常高,内心经常战战兢兢,因为她不知道因为哪件事情就会被妈妈责备。阿依妈妈在和我沟通后,恍然大悟,也开始改变自己日常的行为,克制自己的唠叨和要求。
经过两个月的记忆重组干预后,阿依妈妈反馈说,女儿这段时间基本情绪稳定,很少再像以前那样出现强迫症状,晚上的睡眠也好了,已经顺利地在学校里正常活动了。她和丈夫都认为记忆重组干预的效果明显,女儿终于走向康复,听到这些话我的心里感到非常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