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们的生活和工作中,有一种常见的误区,就是把不爱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归结为性格内向,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阿黎今年21岁,小小的个子和温柔的声音,眼前这个江南水乡女子让人看起来特别舒服。阿黎的实习工作是做市场调研,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主动与不认识的人沟通,说服他们接受访谈或者填写调查问卷。但是,她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困境—遇到不认识的人就没话可说。“我特别喜欢我的工作,很想做好,但是性格太内向了,我该怎么克服呢?”
那阿黎遇到不认识的人不爱说话的行为是否真的是性格内向造成的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的面诊正式开始了。刘承洛让阿黎具体描述她所提到的困境,最好是能举一个具体的例子来说明自己目前遇到的问题。
阿黎想了想,说道:“比如,我们可能下周要去一个商场做问卷调查,当我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开始紧张,脑子里都在思考这件事。随着任务日期越来越近,我会越来越紧张。我需要不断鼓励自己,需要花很多时间来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没问题,这样才能够硬着头皮去做。”阿黎在讲述的时候,眉头紧皱,仿佛那种焦虑的情绪再次涌现出来。
“你看,你工作了快半年了,每次调研都会很紧张吗?”
阿黎噘着嘴巴,思考了一会,“嗯,是这样的。”刘承洛更进一步询问,“那每次感觉紧张的程度会有什么不同?”
听完这个问题,阿黎陷入了回忆,停顿一会后,她回答说:“好像是有些不同。如果是面对一个或者两个不认识的人,紧张的程度会弱一些;如果是一群不认识的人,我基本是不敢上前搭话的。有一次我面对一群不认识的人发问卷,结果从看到他们就开始给自己鼓劲,直到他们走远了,我硬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讲到这,阿黎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那在工作之外,你面对不认识的人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听到这个问题,阿黎的表情立刻轻松了不少,她说自己业余时间会在网络上发布教授制作手工的广告,而制作手工的地点就在自己家里。“那个时候我是没有感到紧张的,基本上每周都会在家里接待不认识的人吧,没有感到紧张。”
刘承洛好奇地看着她,“同样是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你的反应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阿黎轻松地回答说:“因为是在我的家里呀,这里是我可以做主。而且他们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呢,对我也没有那么注意。”
一般来讲,性格是一种稳定的特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不同的情境中是具有一致性的。但是阿黎的表现让我推测,她在工作中面对不认识的人表现出来的内向可能不是性格内向导致的,而是一种因为病理性记忆导致安全感不足出现的社交焦虑。
刘承洛把自己的推测与阿黎做了分享,阿黎恍然大悟,看着刘承洛的眼睛说:“我真的是挺缺乏安全感的。”我也看着阿黎的眼睛,等待着她更多的分享。大概过了5秒钟,我看到阿黎的眼睛有些变红,脸上流露出难过的表情。等到她开口讲话,她说:“我这两年好多了,因为自己不断在反思。”
当刘承洛听到这些话语的时候,感觉她刚才出现的情绪好像被理智迅速地压抑下去了。刘承洛知道,刚才那个情绪涌现的瞬间是干预的重要节点。刘承洛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做了一个手势,同时非常真诚地说:“抱歉打断你一下,就在刚才谈到安全感的时候,我会感受到你很强烈的情绪,但是后面我又会感觉到你用另外一些东西努力把那些情绪压抑下去了。”讲到这里,刘承洛沉默着,等待她的回应。
阿黎用力地抿着嘴唇,接着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是的,我刚才想到了我的妈妈,想到过去的很多经历,我在努力地告诉自己,我要勇敢,我要勇敢,我不能哭。”接着阿黎开始跟我分享她那悲惨的成长经历。从阿黎有记忆开始,就记得被妈妈打骂:考试没考好会被打,放学回家晚会被打,吃饭的时候没胃口也会被打。而且父母之间也是每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
阿黎总是尽可能避免惹妈妈生气,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妈妈的情绪。从某个方面来说,妈妈更像是一个情绪很不稳定的孩子,而阿黎则扮演了妈妈的角色,不断安抚妈妈的焦虑、不安、惶恐与愤怒。
当阿黎走出家庭,面对同学、朋友、同事,阿黎也总是力求避免冲突,如果发生了冲突,往往是阿黎做出让步、息事宁人。
心理学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焦虑安抚机制,父母通过自己稳定而耐心的情绪、及时的回应来缓解婴儿的焦虑与恐惧,让婴儿感受到安全和稳定。随着孩子不断长大,会慢慢将实际的父母及其带来的安抚作用内化到内心中,成为自身应对焦虑和恐惧的一种功能。但是,阿黎从小缺乏好的照顾者,缺少有效的焦虑安抚机制,出现了病理性记忆。所以安全感始终没有被很好地建立起来。而这种安全感不足更多体现在与不认识的人的人际交往上。
刘承洛针对阿黎的认知做出调整,帮助她认识到自己与不认识的人存在沟通障碍的根本原因不是性格内向,而是人际安全感不足。这样阿黎就不会一直否定和排斥自己的性格特点,也逐渐减少对自己人际表现上的偏见与指责,从而降低了自身的焦虑和羞耻感,有更多的力量投入到工作上。
帮助阿黎认识到界限的价值和意义。长期以来,阿黎被卷入到妈妈的情绪和需求中,丧失了独立的自我意识。为此,刘承洛在后面的干预中一点点帮助阿黎意识到每个人,特别是每个成年人都是有独立的空间的,与妈妈保持一定的界限对于阿黎的情绪稳定很有必要。另外,给予妈妈一些独立面对事情和困难的机会,其实也是在帮助妈妈成长。
刘承洛在潜意识下找到了阿黎的病理性记忆事件,比如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经历,是妈妈发现爸爸出轨后在家里又哭又闹,对着阿黎撕心裂肺地喊道:“你爸爸这个混蛋,不要我们了,要不是为了你我一定跟他离婚,都是你害了我!”妈妈一边喊一边扇阿黎耳光。那年,阿黎才五岁。我对这些病理性记忆进行高效化重组,阿黎的紧张感降低了很多。
刘承洛通过记忆重组干预,帮助阿黎重新去理解、体验和回顾早期的经历,把内心压抑的不满、委屈、愤怒表达出来,阿黎在记忆重组干预中可以有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可以勇敢表达真实感受而不受惩罚,会体验到被关注和被理解,这些积极的正向记忆会营造一种安全的氛围,帮助阿黎走出过去的阴影。
通过两个月记忆重组干预后,阿黎把种种在记忆重组干预中体验到的积极感受内化,成为自身的一部分,从而可以更加独立地去面对自己的生活与工作,我感到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