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熙是和妈妈一起来到中心的。妈妈这样描述她,一个小女生,洗衣服都洗魔怔了,同学都不知道她几点回来、睡不睡觉,只要看到她,绝对在洗衣服。
阿熙身材瘦小,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黑裤子、白色的板鞋,鞋子就像是刚从商场买回来一样洁白,但是从鞋子的新旧程度来看,这鞋子已经穿了很久。进入咨询室,阿熙只在沙发上坐了一点点,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而已,尽量少地和沙发接触。
阿熙洗澡需要两个小时。在家里洗澡的时候要把厕所全部冲一遍水,然后用洗衣液擦洗,再用水冲,洗澡和清洁厕所需要花费3个多小时。妈妈多次因为此事训斥她,但是没有任何改观。每天回家,必须立刻清洗在外面穿的衣服。而且在家的时候也从来不用洗衣机,全部都是手洗。
大学之后,开始寄宿生活,清洗成为阿熙的主要工作。上午出门上课的衣服中午回来洗,下午出去上课的衣服,晚上回来洗,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要洗,近半年来,阿熙的清洗行为变本加厉了。每天洗衣服的时间要超过5个小时,已经没法按时上课和休息了。
阿熙:“刘老师,我现在除了爱洗衣服,还添了新毛病,我不能在教学楼上厕所。有一次去外校参加考试,我就一天都没有上厕所,因为那是公共场合,我觉得厕所是最脏的,病毒细菌最多,我不能去了。后来,我就一天没吃没喝,没上厕所。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去宿舍的厕所。”
阿熙稍稍停顿,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继续说道:“其实,我也很难受。除了不能在公共场合上厕所之外,我在宿舍上厕所也有很多注意事项。比如不能裸露我的腿,脚。比如,睡觉的时候想去厕所,宿舍的舍友就会直接穿着睡衣去,但是我不可以,我得把睡衣换成外面穿的衣服、裤子,而且不能露出腿。要不然我就觉得细菌和病毒都会进入我的身体。我每天得花大量的时间洗衣服,上厕所也越来越难,以后万一我去参加个招聘会,我估计都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阿熙的强迫清洗让她苦恼,而且最近又增加了对上厕所的种种顾虑和担心,她也想停下来,但是根本停不下来,那么,她的苦恼从哪里来呢?
刘承洛:“其实,你也很痛苦,清洗占了很多时间,上厕所也不方便。”
阿熙:“是的,刘老师,我本来想准备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试,周末还要去上辅导班,但是我一想,我还有那么多衣服没有洗,我就不想去辅导班了。虽然我也交了钱,报了名,但是同学叫我一起走的时候,我总想着洗完衣服再走,结果洗完衣服课都上了一半了,我就去不成了。而且,辅导班那里也只有公共厕所,我没法去,中午还得回宿舍,回来就要换衣服、洗衣服。”
刘承洛:“确实,在复习的关键时刻,听起来,洗衣服和上厕所占据了不少精力。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衣服的干净和厕所的事情呢?”
阿熙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外面都是细菌和病毒。初二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已经到了输血的地步,康复之后,身体也很虚弱。医生告诉我要注意卫生,防止细菌和病毒的入侵。后来,我又查了一些资料。就加重了我的恐惧。”
听到这里,刘承洛开始初步了解阿熙对于“脏”的恐惧,她担心身体会感染病毒和细菌,影响自己的生命健康。而反复清洗和不去公厕就是她最下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反应。本来看起来非常奇怪的行为,在这些背景之下就变得可以理解。当然,这些自我保护的措施并不是那么合理和高效,产生了很多副作用,比如浪费了大量的时间,进而影响了生活和学习。这也是她内心痛苦和寻求帮助的直接原因与动力。
随着我们交谈的深入,阿熙告诉刘承洛,其实开始没这么严重,直到有一天她看了一个报道,说一个女士去完公共厕所之后出现了感染,这让她更加恐惧。阿熙强调:“报道里说那个女士得了病之后,总在流血。”
刘承洛回应道:“这报道似乎让你很恐惧,也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体健康?”
阿熙陷入了沉默,她沉吟了片刻,又看了一眼我的眼睛,鼓足勇气说:“嗯,既然我来了,我还是说吧,这是我的秘密。我初二的时候生病就是例假后总是血流不止,我就严重的贫血,在学校晕倒了。老师把我送去医院,在医院治疗的时候还给我输血了,看着红血袋子,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
刘承洛:“嗯,这么严重的症状,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够吓人的。肯定把你吓坏了!”
阿熙:“是,我觉得自己要流血死了,而且是这种情况,觉得很羞耻,丢人,不敢跟人说。尤其看到报道之后,就觉得我也去过公共场合的厕所,因为脏造成的问题。”
阿熙又说出了很多她从未吐露过的苦恼,青春期女孩发育伊始,对于生理期是恐惧的。而且,总是担心别人知道自己的生理期。后来因为生病,面对同学的关心,又不敢说自己得了什么病,总觉得自己是不卫生造成的。在网络上看到各种疾病感染的信息都会觉得这些病毒无处不在,所以才要每次出门回来都要大清洗,不愿意和人交往,主要担心他们有病,去公共厕所更担心那些莫名的病毒和细菌沾染到自己身上,产生了病理性记忆,导致内心十分痛苦。
阿熙在清洗的过程中,能感觉到痛苦和安心,增加自己对抗恐惧的信心,直到影响了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干预过程中,阿熙说出了自己的苦恼和担心,心里放松了不少。同时阿熙在我的建议下和好朋友分享了自己的秘密,获得了更多人的理解与支持,让她感觉不再那么孤独和羞耻。
经过两个月的记忆重组干预后,阿熙开始主动减少自己出行之后洗衣服的等级,外套不必每次都洗,一般拍一下就行了,里面穿的衣服没接触过外界,也不用出去一次就洗一次。减少了睡前清洗时间,她也来得及参加卧聊会了,跟同学关系融洽了很多。
记忆重组干预结束的时候,阿熙告诉刘承洛,已经有了三四个好朋友,也能安心如厕,减少了清洗时间,她也能安心复习备考了。本案例中,阿熙的病理性记忆造成她的心理压力不断增加,对于正确的应对方式也不是很了解,导致她出现了严重的强迫行为,影响了她的学习和同学关系。阿熙对于心理干预没有抗拒心理,对于我也有高度的信任,所以能够顺利地完成记忆重组返回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