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静和其他来访者的表现行为有些不同,是刘承洛印象很深刻的一个孩子。来中心时她正在上高中,人如其名,平日很文静内向,不太爱讲话。
在学校,起初大家都不太注意她,但从高一下学期开始,陆续有同学找老师反映,说她经常拿同学的食物。因为学校是实行寄宿制的,很多学生返校时都会买一些零食一并带回。阿静同宿舍的同学多次向老师告状,说阿静拿了自己的零食。阿静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也曾找到老师,说她亲眼看见阿静溜到她们宿舍里拿奶粉,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个玻璃瓶子,把奶粉倒进里面。老师和阿静的父母进行过沟通,询问是不是家里太困难,但阿静的家境很富裕,不存在经济问题。
阿静妈妈私下也找阿静谈过几次,每次她都哭着承认是自己偷拿了别人的东西,但问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做,她就支支吾吾说不清了,并且屡教不改。阿静妈妈说:“我真是拿她没办法了,看她不像是个品德败坏的孩子,可她为什么要经常偷拿人家的零食呢?”
第一次来中心时,阿静走进了咨询室,她轻轻地坐下来,样子有些不安。阿静有点怯怯地问我:“刘承洛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坏学生?”
刘承洛笑了,对她说:“坏学生?为什么呢?”
“因为我拿了人家的东西。”她的声音很小,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压过她的声音。
“那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阿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忍不住想拿。”
“你的意思是说,你总想着要去拿人家的东西?”刘承洛继续问。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每次我都会骂自己是小偷,可是之后我又忍不住”
“那你不怕被人抓到吗?或者,会让你爸爸妈妈知道?”
阿静突然不再说话,沉默许久才喃喃地说:“我真的很没用。我什么都不会,不会唱歌、跳舞,连如何跟同龄的女孩子聊天也不会。每次寝室里同学们一起讨论功课,或者谈论什么娱乐新闻、服饰装扮之类的,我一句话都插不上,也没有人愿意和我讲话。我在寝室里像一个多余的人。”
“那你和爸爸妈妈的关系怎么样?”
“小时候他们很疼我,后来妈妈生了妹妹,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们忙,经常是爷爷奶奶照顾我们。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妹妹又小,我回家都没有人和我说话。”
经过和阿静的沟通,刘承洛面对阿静妈妈的疑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偷窃障碍”。
刘承洛向阿静妈妈表达了“偷窃障碍”行为者判断的标准。阿静妈妈认真回想了一下阿静的情况,认同了我的判断。接下来,我们就如何帮助教育这个孩子进行了深入的交谈,并帮她约好了下次进行心理干预的时间。
阿静第一次偷窃是在高一下学期的一天中午,她回寝室休息,看到同学的抽屉没有上锁,就好奇地打开来看,里面有一些钱和两袋糖。阿静从里面拿了一袋糖,那种感觉让她感到非常刺激。事后那位同学没有发现,于是阿静的偷窃行为便一发不可收。
起初她经常安慰自己,只是一些吃的,又不是钱,同学之间互相吃些东西也正常呀。后来有一次她偷拿同学的东西被捉到了,吓得她向同学连连告饶,说自己是闹着玩的,求她不要告诉别人。但这之后,寝室的人都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而她因为害怕安定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在班级和别的寝室偷东西。
从阿静自己的描述中,刘承洛了解到她偷东西的行为有可能与她的个人成长经历中的病理性记忆有着密切的关系。
由于父母忙于生意,与阿静交流得很少,阿静没有感受到父母的爱护和关心。这使得她的性格变得非常内向,与其他人的互动也很少,既缺乏必要的社交技巧,也缺乏和人交往的勇气,令她很难适应新的人际环境。虽然家庭条件富裕,但她觉得其他各个方面都不如别人,有着非常强的失落感,出现了病理性记忆。
在阿静眼里,自己仿佛是被人遗忘了一样,她看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所以在内心深处,她希望通过某些行为引起他人的注意,而偷窃行为正是这一心理作用下的产物。
通过多次沟通引导,刘承洛和阿静建立了良好的辅导关系,也对她行为产生的病理性记忆有了客观的认识,我认为已经到了进行记忆重组干预的最佳时间了。
于是在一次干预中,刘承洛问阿静:“你是否明白这种行为一直进行下去的后果是什么?”
“我知道,学校会给我记过,甚至会开除我,老师同学都看不起我,我觉得我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了。”阿静痛苦地把头埋了下去。
“我想我可以帮助你,不过需要你的配合,好吗?”阿静连连点头。
记忆重组干预不仅需要来访者很好的配合,也需要与阿静的父母协调同步。我们会把她的具体情况反馈给父母,让他们在经济供给之外多关心孩子,鼓励阿静多与同学多互动交往,同时参加各种课外活动,增加人际交往体验,慢慢学会与人相处,体会社交的感觉,增强自己的存在感。
记忆重组的过程是比较复杂的,要考虑到来访者的方面,抽丝剥茧,细致且系统。这个过程中,家长的配合也非常重要,特别是亲子关系出现一定问题的家庭。比如,在阿静日常行为方面,不但要及时地给予她鼓励和肯定,提升她的信心,而且还要进行督促,保证辅导措施的实施。
随着记忆重组心理干预进程的推进,让刘承洛感到高兴的是,她的话变得多了起来,情绪状态也很不错,这应该是她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的表现。我相信,这一次的成长经历因为对阿静来说,是一次修复,也是一次人生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