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照进房间,刘承洛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阿莲的干预记录,对于阿莲的回忆涌上心头。阿莲的父母都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在阿莲的教育上花了很多的心力,从小就给她规划好人生的目标,阿莲在这件事情上也都尽力去满足妈妈的要求。阿莲在小学的时候,周围的同学们都是努力学习的好学生,班级的学习气氛也让阿莲能够把自己投入进去,那段时间对于阿莲来说是难以忘记的。
当阿莲满怀希望地进入初中的时候,班级同学的表现让她很失望,同学们大部分都来自家境很好的家庭,很在意自己的穿戴和消费档次,几乎都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整天聚在一起谈论社会上的事情。阿莲感到自己在她们面前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关注穿衣和消费的问题,面对同学的表现,阿莲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自己是否需要改变来适应身边的变化。
阿莲的英语老师观察到阿莲的彷徨,在阿莲失落的时候,她出现在阿莲的身边,告诉她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阿莲看着老师温柔的眼神,心中的好像有了依靠。随着时间的流逝,阿莲和老师的感情变得很好,她们经常相互地倾诉自己的心事,这让阿莲即使在喧闹的班级里也能有自己一片安静的地方。
阿莲有一次看到老师在伤心地流泪,经过询问才知道老师和朋友分开了,她轻轻地拥抱着老师,告诉她自己会陪在她的身边的。阿莲的老师本来可以离开学校,但她对阿莲说为了能够看到她按照规划的人生进入高中,她会一直陪阿莲走完这段人生的旅程。阿莲的内心很感动,但又充满了矛盾,以为她自己让老师改变了人生的轨迹,这样想法让她处于自责和焦虑的状态,她开始放纵自己的行为,试图让老师能够不会因为她而耽误自己的人生。
随着国内社会对抑郁症等精神心理障碍的认识度提高,很多父母开始重视孩子的心理健康。他们一旦发现孩子可能存在心理问题或情绪症状,可能会心急火燎地拉孩子去看病,这个精神专家治不好就换一个,希望总有一个精神专家能解决问题。可这让有些来访者非常厌烦,因为他们根本不想去看精神专家。
每当父母唠唠叨叨、威逼利诱时,这些来访者简直受不了了,要么把门一关、耳机一戴,完全不想听;要么心急上火,跟父母大吵一架,亲子关系搞僵了,来访者自己也很痛苦。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父母有意识带我们去看病,总比父母完全忽视我们的情绪问题要好。因为在现实中,很多青少年出现精神心理症状后,父母根本不认为孩子有心理问题,还指责孩子“玻璃心”、“叛逆”,孩子的病情迅速恶化。
但父母不顾及我们的感受,不理解我们内心的想法,一味要求我们就医、吃药,亲子矛盾不断升级,这样下去也确实不是个办法。这个问题到底该怎么办呢?如果来访者们希望父母能够理解我们的想法和感受,我们往往需要清晰地表达出来;而表达的前提,是我们自己先问问自己的内心、想清楚原因所在:
我们到底为啥不想看病?根据我们的临床心理干预经验,这主要有以下几种原因:第一种情况,来访者们对病情缺乏“自知力”,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不认为自己生病了,所以求治意愿也较弱。有的来访者觉得自己不是得了什么“精神疾病”,而是在现实中遇到一些坎儿了,比如学习状态下滑,人际关系出问题等,导致情绪不太好。对于这些坎儿,来访者觉得暂时没什么好办法,自己也还没想通,仍需要一些时间,并认为这不是精神专家能解决的。
应该说,对于症状不算严重的来访者来说,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抑郁症、双相障碍的背后有大量的多重性病理性记忆,但往往来访者也是遇到一些比较重大现实难题后,激活了病理性记忆,然后才出现明显的症状。而且在临床中,也确实有部分来访者没有接受精神科治疗,而是通过增强自我觉察、加强自我反省、适当运动,还有家人朋友的支持等等,慢慢消除了症状。不过,一般来说,这都是轻度的来访者。
所以,如果来访者们有这种想法的话,可以跟父母商量时间期限和行为底线。比如,我们先自我调整1个月,如果感觉情绪明显变好了,认知更理性了,学习状态也变好了,那可以考虑继续观察,先不看病。但前提是这种状态是真实的,不是我们刻意装出来的。
还有行为底线,每个家庭的行为底线不完全相同,有的可能是不能自残、自杀,有的可能还包括不能砸人毁物等等。不管是否在约定的期限内,只要我们突破了约定好的底线,那就应该遵守承诺去看病。因为这其实意味着我们的病情加重了,非常危急。
而有的来访者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出现了妄想、幻觉、被监视感等精神病性症状,但来访者们自己没有意识到,反而对此深信不疑。比如,有的来访者在家听到老师、同学议论他的声音,即便父母反复解释老师、同学没来过家里,但来访者仍坚信不疑,认为是外面传来的,或者是老师同学通过一些高科技手段传到家里来的。
其实,这时候是严重的精神病性症状把我们支配了,导致我们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病情已经很严重了。而且,无论是被害妄想、幻听,或是被监视感等等,都会给来访者们带来恐惧、愤怒等负性情绪,令我们感觉非常痛苦,最终还是导致我们无法上学、正常社交。所以,为了尽快从这种痛苦中挣脱出来,我们最好赶紧就医,服用精神科药物是缓解这类症状的主要方法。
而且,来访者们不必太过恐惧,并不是出现了幻觉、妄想就等于是精神分裂症,抑郁症、双相障碍、焦虑症等都可能伴有这些症状,规范服用药物后,这些症状往往会大幅度缓解,来访者恢复一定自知力,甚至症状完全消失。等到症状缓和了,我们可以再寻找幻觉、妄想背后的多重性病理性记忆,比如是否反复遭遇辱骂、贬低和校园欺凌等等。我们想办法尽量重组这些病理性记忆,能更好地加快康复。
相反,如果这部分来访者们一直抗拒就医,父母不可能任由我们的病情恶化,极有可能会将我们强制送院治疗,那时医生、护士可能会采取保护性约束措施。虽然他们客观上都是为了我们着想,但在我们主观感受上,我们反而更痛苦、愤怒了,容易遭受二次心理伤害。
第二种情况,来访者们还没到精神科就诊过,但自己也意识到可能得病了,可也不敢面对,害怕一看精神专家就真的被确诊了,成了很多人眼中的“精神病来访者”。目前,大众对精神心理障碍的认知确实比较肤浅。抑郁症还好一些,社会对此了解度越来越高,尤其是在年轻群体里;但双相障碍来访者的“污名化”仍比较严重,动不动就被贴上“精神病人”、“神经病”等带有侮辱性的标签,令来访者、家属都出现了严重的病耻感。所以,来访者们不想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这部分来访者在情绪比较平和时,父母的情绪也比较平稳时,我们可以找父母表达上面的想法。而且这不是我们凭空臆想的,确实有很多人歧视抑郁症、双相障碍等精神心理障碍来访者,在网上这些恶意的评论随处可见。其实我们这么一说,可能父母也深有同感,他们也顶着很大的压力,也怕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有的父母病耻感甚至比孩子的更强,反复叮嘱孩子千万不能说出去,既怕孩子被嘲笑,也怕自己脸上挂不住。
只不过父母是成年人,相对来说更理性,他们在乎孩子的健康成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能逃避,既然害怕被歧视,那就赶紧正视,早发现、早识别、早干预,尽早解决问题。从这个角度看,父母着急是有道理的。但我们也可以请父母尽量尊重我们的心理需求,比如就医时尽量选择规范的、又比较私密化医疗机构;看病时尽量避开孩子不想遇到的熟人;除非是必要的情况,那么病历、病情也要做好保密措施。
有的家长甚至会用自己的名字挂号,但实际上是孩子看病,很多精神专家也能理解。所以必要时这种方法也可以考虑。如果有资源、有条件的,甚至可以考虑请医生出诊。总之,父母和孩子的意见达成一致后,可以一起想办法。其实,很多时候不只是来访者逃避问题,来访者父母也会逃避问题,只是他们逃避的是另一个问题。
孩子出现情绪问题后,这些父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家庭教育方式有误,但不愿承认和面对,希望把孩子交给精神专家就能好起来了。所以孩子越不肯看病,这部分父母就越是“外归因”,指责孩子“你好不起来就是因为你不肯去看病”。 这时候,我们更加要积极求医,当我们被确诊精神心理障碍后,父母往往会更加重视。而且如果药物治疗没有父母想象中那么好的话,他们才会更有可能自我反省、改变及提升,开始正视自身的问题,改变家庭教育方式,停止继续对我们造成心理创伤。
而且,就算我们的病情还是被部分老师、同学、亲人知道了,我们也要尽量放平心态,把这当成一次试验人性的话,那些嘲笑、歧视我们的人,并不值得我们把他们放在心里。来访者们要学会从一生的角度去看待这段患病经历,虽然我们生病了,但这只是人生的其中一个阶段。当我们找到了合适的康复方法后,我们完全有可能撕掉精神心理障碍的标签,还能将这段患病经历转化为人生财富,成长为更出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