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新闻上关于教师责骂学生的事件的时候,我都会想到阿英的经历,她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历过老师的责骂和嘲讽,同时幼年在家庭中,妈妈的打骂教育方式让她出现了创伤造成的病理性记忆,还好当时情绪可以通过喜欢的方式进行发泄,没有造成严重的心理障碍。
到了高中毕业后,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目标,阿英积聚已久的病理性记忆就爆发出来,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障碍,甚至出现了轻生的想法。这让阿英的妈妈迷惑不解,带阿英到当地的精神中心去做了检查,精神专家判断是双相障碍,阿英妈妈无法接受,在刘承洛记忆重组官网上和中心预约好面诊的时间后,带着阿英来到了北京。
在阿英的高中阶段,她的负性情绪总是如火山喷发般困扰着她的生活,但阿英会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去缓解压力:滑板。阿英从初中开始就爱站在滑板上到处逛,她滑板的速度很快,感觉自己整个人飘起来了,体验到一种愉悦、甚至是兴奋的感觉,现实中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阿英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还是沉迷其中,每次滑板时非常开心甚至兴奋。但只要一停下来,她马上又回到现实中,心情又跌入谷底。刘承洛认为阿英滑板和当时的情绪其实是一种成瘾行为的表现,是一种独特的、排解压力的方法。在阿英以前就诊过的精神科专家看来,这是典型的躁狂发作与抑郁发作快速切换,诊断为混合发作性的双相障碍。按照临床主流意见,这种情况治疗难度极高。但我并不认同。
而且,更关键的是,阿英对于自己滑板时的幻想和兴奋是有自知力的,她知道那是自己的白日梦,并不是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狂妄自大。这再次说明,如果精神专家只看症状,不去深入了解来访者的心理活动,很容易导致过度诊断。双相情感障碍是所谓的重性精神病之一,对于精神专家下个诊断只是几分钟的事,但对于来访者及家属来说,这是沉重的打击。诊断一定要慎重!关于阿英的病情,按照我们的心理干预思路,她应该接受深度潜意识下的记忆重组干预,后续必须结合家庭指导、人生规划等干预,才能更快地康复。我在面诊时提供了一些具体化建议,并指出阿英的父母尤其是母亲必须深刻自我反省,提升自己,重建亲子关系和家庭氛围。希望在科学的心理干预下,一家子的关系积极改善,阿英能更快地摆脱病魔。
来到中心面诊的阿英一家给刘承洛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沉稳的父亲、干练利落的母亲、温婉安静的女儿,面诊过程中,阿英与父母始终分隔落座,她的父母在与刘承洛沟通中,或懊悔、或自责、或反省,然而一旁的阿英不曾有丝毫的回应。阿英的妈妈告诉我们,因为双亲工作繁忙,阿英小时候是被爷爷奶奶照顾的。阿英成长的过程中,接受打骂式教育居多,父母与孩子的沟通很少。阿英妈妈说,阿英在初中时曾被同班的男同学热烈追求,而这个男生又是众多女生倾慕的班草,因此,阿英成了众矢之的,被女同学联合起来排挤、诬陷,这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时至今日,阿英仍然不能从这件事情中走出来,我认为对于孩子来说,这种感情更多的是遗憾吧!高三阶段,阿英的数学成绩一直不太理想,妈妈专程拜访阿英当时的数学老师求教提升成绩的方法,却被那位数学老师告知,按照她的数学成绩,高考她能上个三本读读就不错了!这个评价对正在努力备考的阿英来说,就像被迎头浇下来一盆冰水。不愿认输的阿英和妈妈通过多方咨询,很快就找到了一位知名数学老师的网课,在阿英不懈的努力下,最终,她的的高考成绩狠狠地打了高中数学老师的脸。
有一次,阿英赖床起得晚,妈妈非常生气,不仅打得阿英身上青紫,还把她的书包从家里的窗户扔了出去,因为妈妈下手太重,阿英在家躺了整整两天。还有一次,阿英因为和妈妈过激的言语发生冲突,跑到浴室里用小刀割腕自残,后来伤心过度且绝望的阿英竟然说不出话来了,父母这才慌了神,赶紧带她看病。经医生诊断为:应激性失语症,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和休养,才逐渐恢复正常。妈妈表示,自己心情稳定时,母女俩也会促膝谈心,阿英说的最多的,是希望自己有个温柔的妈妈, 直到去年10月,阿英妈妈发觉阿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时而兴奋、时而低迷、睡眠极差,带她去当地的精神卫生机构就医,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听完妈妈的叙述,刘承洛轻轻叹了口气,让阿英的父母去休息,把更多时间留给阿英。
刘承洛开门见山地问,对于你们当地的医疗机构给出的你是双相情感障碍的这个诊断,你怎么看?阿英回答说,她不认为自己符合双相障碍的诊断,但医院开出的心境稳定剂确实缓解了一些她的症状,让她轻松了许多。当刘承洛询问阿英对妈妈叙述的相关事件的看法时,阿英反问道,你有没有发觉刚刚我妈妈在叙述了这么一大段的内容里面,她讲的最少的是哪个部分?最少的部分?刘承洛有点儿疑惑。是的!说的最少的,描述时间最短的,最轻描淡写的是哪个部分?阿英非常认真的看着我们。看着刘承洛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忍不住就直说了。
你们难道没发现,她关于打我、骂我的阶段、是讲的最少的,是最轻飘飘一笔带过的?因为,她对我根本就不只是打骂,而是人格上的侮辱! 阿英的眼里泛起泪光,呼吸也急促起来,脸慢慢涨红,看得出她非常努力的想要把眼泪憋回去,但最终眼泪还是翻涌而出!待阿英情绪稍稍平复后,刘承洛继续问到:那这些让你伤心的记忆,是从幼儿园阶段就开始的么?
我现在有很多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我在上高中的时候,自己在做作业,脑子里就会突然跳出来小时候妈妈打我、骂我的画面,我整个人就会发抖甚至发烫,非常非常的愤怒,我无法抑制这种情况,我只能等待这种情绪慢慢的消散掉,让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阿英说。这种突如火山喷发般的负性情绪困扰着阿英的整个高中阶段,面临着升学的压力又要处理自己的情绪问题,个中苦楚不为人知!阿英说,有时自己情绪不好或者想起儿时的事情的时候,就非常厌恶妈妈,觉得妈妈做什么事情都很恶心!
阿英告诉我们,小学四到六年级的三年里,是妈妈对自己的打骂最凶的阶段!妈妈情绪波动最严重的时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吐槽半天,阿英听得最多的两句话是:“你怎么还不去死?”、“为什么生下来没有把你给掐死?” 而自己就在妈妈没有理由的抱怨和辱骂中长大! 讲到此处,阿英已经哭的不成样子,我是她的女儿,她还是个人民教师,她怎么能用这种词汇对自己的女儿进行人格侮辱,而且是一次又一次?!”从阿英记事开始,爸爸就常年不在家,阿英经常被妈妈打骂,孤立无援,还曾经有过两次轻生的念头。她非常希望爸爸能以保护者的形象出现,但事与愿违的是,在强势妈妈的高压下,爸爸只能选择沉默,偶尔爸爸为阿英争辩几句,反而会招致妈妈更强烈的情绪爆发和责骂!父亲无奈之下选择离开。于是,阿英只能一个人面对来自妈妈的责骂。
当时妈妈在给六年级的学生做课外辅导,而自己还没起床,妈妈先是当着其他学生的面在客厅里骂阿英你怎么还不去死?、养你还不如养条狗!,阿英很生气却又不敢反抗,她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跟妈妈示意说,自己刚起床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梳洗,请妈妈稍微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但妈妈就是要求阿英马上去客厅,几番僵持,妈妈突然暴怒,就把阿英的书包从窗户扔了出去。
每次阿英与母亲谈到这些事情给自己带来的伤害,母亲就会留着泪问她:“你能让我怎么办?你要我自杀给你看么?”阿英说,这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结果。那你是不是觉得,你妈妈没有真正的自我反省?还在推卸和回避?刘承洛问阿英。是的!导致我现在谈恋爱,即便追求我的人,我对他是无感的,但我也会同意,我也不会先提出分手,因为我不想一个人,我很怕孤单一个人去面对任何事情!我走不出高中的那段恋情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子对我好,他就像我的一根救命稻草,可后来,他也离开我了,所以我觉得,我这辈子也就这个样子了,我对人缺乏最基本的信任和安全感,但我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我真的无能为力!
阿英认为,现在最困扰她的,是自己的情绪波动非常大!因为被当地权威的精神专家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刘承洛详细问了一下有关她所谓的躁狂发作情况。阿英说,所谓的躁狂发作是自己每次滑板在路上的时候,就会体验到一种非常愉悦开心甚至兴奋的感觉。虽然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自己还是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可路终究有尽头,到达目的地后,这种飘起来的感觉就会迅速消散,阿英的情绪也马上像坐了过山车一样落到谷底,整个人觉得心脏被人揪着,绵软无力,什么都不想做!那你会不会经常喜欢滑板去外面转?刘承洛问。是的!我从初中开始就是一个人站在滑板出去转,我会用午休时间专门滑板出去转转,不想停下来,因为停下来,我就会非常的失落!阿英说,她也曾经接受过心理医生的认知治疗,但她觉得毫无用处,服心境稳定剂后,她的情绪波动的问题有所改善,站在滑板的时候,飘的感觉明显减弱了,也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她现在对社会学和传播学有所兴趣,理想的职业是做一名高校的教师,想在相对简单的学术环境里面做研究,但是这需要她要继续求学,可能需要博士学位,她没有信心。,她觉得这种所谓的情绪相对平稳让她感觉人生没有什么意义,内心经常感觉像一潭死水。
阿英的这种状态实际上是和滑板的特殊情境相连接的,需要几个因素:第一是阿英独自一个人,第二是滑板前行,第三是阿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这种状态本质上更类似于成瘾行为。而正是这种成瘾状态,在阿英的成长过程中拯救了她,让阿英在极其痛苦的时候能求得片刻的喘息和放松。刘承洛说,如果按照精神科现行的诊断标准,阿英的情绪变化以及非常享受和追求那种飘起来的感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状态,会很容易被判定为是躁狂发作,而且容易被判断为双相情感障碍混合发作型,治疗难度很高。
结合父母和阿英的描述,刘承洛认为,阿英的情况属于我们提出的新的病因学诊断,病理性记忆潜意识失调,非常典型。在说原因之前,刘承洛特别提醒妈妈,一会儿我说的话可能会很重,希望你能够理解”。刘承洛解释,阿英患病的主要原因是大量来自家庭的多重性病理性记忆:阿英的妈妈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老师,但在家庭生活中,作为妻子,阿英妈妈可谓强势、霸道、。家庭里没有阿英爸爸说话的余地;而作为母亲的角色,妈妈更是言语刻薄,丝毫不考虑阿英的感受,辱骂孩子为什么不去死,不分场合就劈头盖脸的打孩子,给阿英造成了非常多的创伤,导致孩子几次有轻生的念头。妈妈面色凝重,爸爸也低着头,而阿英的表情则轻松了很多,也许,这是她人生经历中第一次遇到刘承洛这样的专家能够理解她。
刘承洛担心来访者将所有患病的责任都归结于父母,进而导致缺乏自我反省能力,他特意对阿英妈妈说了一番话,这是你亲生女儿,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如此辱骂她、打她,但我推测,这可能和你的成长经历也息息相关,是否你的原生家庭也是这种打骂教育,给你也造成了相应的创伤!但你是妈妈,还是老师,你应该学会反省、不断提升,把对孩子的这种盲目、无知的爱变成有觉悟的爱,不再让这种伤害不断升级甚至是代代相传!妈妈听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了。刘承洛又转头面对阿英:“阿英,妈妈的确给你造成了很多创伤,极其无知甚至愚昧,但是她的原生家庭可能也遭受过相应的创伤,她没有觉察也没有反省,又给你造成了伤害。
但是,妈妈在你成长到现在的过程中,我个人觉得她做了两件最正确的事情:一是妈妈给予你生命;第二就是在你高考前数学成绩很差、数学老师对你高考不抱期望的情况下,帮你找到那个数学老师的网课,你努力学习后,最终取得比较满意的高考成绩,让你的人生多了很多选择。其实,这也是妈妈对你的爱,有觉悟的爱!。听到刘承洛的剖析,阿英的表情明显平和了很多,妈妈听到这里,眼睛更加湿润了。
刘承洛接着说,虽然阿英知道自己的创伤来源和导致的后续表现,但这些病理性记忆始终没有得到愈合,这也是为什么阿英在做作业,脑子里就会突然跳出来小时候妈妈打她、骂她的画面,以至于她浑身发烫发抖到无法抑制。父母的一个表情、一句话,都会刺激到阿英,这也是阿英非常厌恶与父母有肢体接触的原因之一。而阿英的爸爸,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爱缺位,没有与孩子建立良好的沟通关系,尤其在阿英被妈妈打骂的时候,爸爸没有及时保护好孩子,一味的隐忍和沉默,也没有在事后对孩子进行及时的安慰,更没有在精神层面给阿英足够的支持,让阿英知道,爸爸其实是爱我的。在上述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阿英非常的孤独、痛苦、自卑,有时又会很绝望,她渴望得到老师同学的理解和认可,却又遭到打压和排挤。繁重的学业压力,阿英只能通过在骑车过程中的幻想获得开心兴奋的感觉来逃避现实生活的痛苦和压抑,而并非真正的躁狂发作。因为这些创伤没有被及时的处理,所以阿英现在的情绪总是表现的很不稳定,容易被激怒。
面诊最后,刘承洛建议阿英继续坚持服药和进行心理干预,同时建议阿英的父母在深刻自我反省的基础上意识到自己的局限性,逐步良好的重建家庭沟通环境。同时,对于增强阿英自身的抗压能力和人生规划等方面,刘承洛也给出了相关具体化的意见和建议。阿英的妈妈预约了下次进行干预的时间,带着希望和阿英离开了中心。
面诊中,见过很多因为老师的语言暴力造成创伤的案例,那些随口而出的指责、谩骂和侮辱,好似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改变了许多孩子平安前行的轨迹。看到阿英的妈妈,面对社会和生活上的各种压力,如果父母的消极情绪得不到合理释放和缓解,只会越积越多,在某一刻突然爆发,危害家庭伤及自己。如果哪一次,孩子真的让你情绪失控,在情绪平复后,一定要及时跟孩子道歉,解释发脾气的原因。这样做可以让孩子知道,情绪失控是可怕的,但是我们可以尽力去补救。